我曾經做過這樣的夢:
我在挖地道。
很長,很難挖。狹窄而深遠的地道。
兩邊是斑剝是塵土。長長的,
肉色的地道。
地道內沒有燈光,隱隱從兩邊透出暗暗的紅色光芒。
地道的壁很硬,我得挖出一條路。
但其實我是迷途的,我並不知道 向前挖和向左邊挖的正確區別。
挖過的通道是長而悠暗的,廢土堆積在身後,漸漸累成新的堅實。
迷失了方向,前後左右甚至上下,地心引力若有似無。
(著急。
緊張,喘大氣。
全身上下。
面紅耳赤,心跳居高不下。
體內很脹。
很脹。全身脹破愈裂。
下腹部很脹,腸道。
腸道尤其脹。)
我用力一敲,側方的肉色斑駮。
破裂。
(下腹部忽然一陣劇痛。)
整個地道忽然。地洞山搖。彷彿有生命的一條長蛇。
(劇痛。)
再一敲,牆壁應聲破裂,一個恰能容我通過的窄洞。
洞外則是更悠遠的漆黑。
(更加的劇痛。)
敲完的半秒後,地道再次劇烈的動搖,震動!
(蠕動?)
牆壁內陳舊的管線似乎被我驚醒了,一敲之下。
破碎的管線噴出無以名之的大量水液。
在昏暗的光源下,無法辨別種類成分。
(光源是暗紅?)
出其狹,才通人。
洞外是更深遠的黑暗(方才說過了)。
"有人嘛?"
一望無際的遠處傳來陣陣回聲。
(下腹的劇痛持續。)
這裡是哪裡?
我是從某個陳舊的古墓裡逃出生天?
還是某個失敗的地下工程?
剛剛的地道是哪裡?
現在的空曠幽闃又是哪裡?
(為什麼我的肚子那麼痛啊?)
遠處有
緩慢的長河
,看不見在流動。
河面閃閃,也是暗紅。
傾耳細聽。
遠處的天際傳來。
緩慢的雷鳴。
(不,那不是雷鳴。)
緩慢的,規律的,像是老石磨在哀鳴。
像是一個週而復始的,
(一個幫浦?)
像一個老人有力的在打一個陳舊的鼓。
定睛望去,
遠處隱隱看出山脈。
一道緩和的曲線,是黑暗和暗紅的分界。
腳下是一道道的錯綜複雜盤根糾結的路。
也透著暗紅。
(手捧著下腹部,得咬牙才能生出大耐力。)
它們,山脈,天際,道路,暗紅,
配合著規律的雷鳴,規律的,
上下,緩緩,下上,緩緩。
彷彿在
(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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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答案了。
這裡是哪裡,剛剛那裡是哪裡,
以及我是什麼。
(下腹部的糾結,陣陣。)
這裡的暗紅,方才的隧道。
現在的雷鳴和整個環境的緩緩律動,
都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原來。
我就在我自己裡面啊。
(原來,我自己裡面有我啊。)
(方才的雷鳴是規律的鼓,是週而復始的幫浦,是心跳。)
(遠處的山巒,腳下盤根錯節的暗紅道路,血管與肌肉。)
(它們的緩緩律動,配合著鼓聲,彷彿在呼吸。)
("彷彿"是個贅詞。它們真的在呼吸,因為我正在呼吸。)
(長河是血脈。緩緩流向被需要的地方。)
(方才的隧道是我自己的腸道漫長而無邊際。)
(壁上的斑駁是皺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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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量這個屬於我自己的肉色新天地。
是"我"ㄟ。
原來這就是我啊。
原來我的體內好空曠。
原來,我的體內,和從外面看來,
好不一樣。
(興步走走,四處逛逛吧。)
真的好不一樣。
原來大腿比外面看起來要細很多,
比頭髮還要細。
手指則沒有一根是細的,
它們都比腿粗的多。
我從左走到右,再從右走到左,